【阿T影評】電影《智齒》我過得並不好但是我會活着

【Artotem週年精選】《智齒》

導演：鄭保瑞
編劇：歐健兒、岑君茜
主演：林家棟、劉雅瑟、李淳
類型：劇情/ 驚悚
地區：香港
推出年份：2021年

《我過得並不好但是我會活着》

近年多位香港導演北上發展，有的如林超賢般拍攝過一堆主旋律電影，藉以堆砌爆破場面來服務大陸觀眾；有的則如王晶般定位模糊，時而拍出看似認真的時裝警匪片，時而編出無謂透頂的胡鬧作品。於我而言，鄭保瑞的生涯頗像後者，從執導初期題材劍走偏鋒，中期交出極致陰沉的《狗咬狗》（2006）和《軍雞》（2007）等口碑作，到現在跑到鄰岸製作令人尷尬萬分的《西遊記》系列自毀前程，促使如今回歸香港製作《智齒》，期望重塑苦苦建立的金漆招牌。果然，導演繼續憑藉驚悚和宿命議題雕琢劇本，把香港拍出另一副韻味來，更大膽採用黑白形式發行，成功為本土黑色電影帶來新鮮感，足證寶刀未老。
坦言對鄭保瑞作品的認識不深，但不能否認他是個極具強烈個人風格的新世代導演，擅長以陰森詭祕的氣氛為主，配合凌厲的攝影技巧把多條故事線綑綁一起，延伸到本片仍見這種敘事取態。雖然故事擁有許多俗套的警匪緝兇橋段，疑兇的犯案動機和角色鋪陳都出現極大漏洞，但每位角色的互動都盡見心思。像是主角劉中選斬哥與街童王桃在片初樸素迷離的關係，以致中段你追我逐的場面會讓人不明所以，誤以為故事即將偏離軌跡之際，卻發現原來兩者對案件發展是有莫大關聯。由此可見導演是在展示出他舊作的固有本領，就是把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層層剖開，成功安排嚴謹的劇情佈局，魅力十足。
在如此緊湊和壓迫的氣氛底下，電影最想通過眾角色的執念來帶出有關宿命的命題。隨着更多人遇害，影片對不同角色的書寫就顯得更赤裸，進而揭示出他們對特定事物的執着和如何不停被夢魘所侵蝕。不管是斬哥執着於向王桃報妻子之仇、王桃執着於得到斬哥的原諒、任愷執着於尋回失槍和破案、或是山田執着於懷緬對母親的愛，幾段恩怨都為故事注下極大的悲憤情緒，為劇情點出有關「命運」的題旨和因果循環的掙扎。影片甚至不停強調「愛」和「恨」只是一線之隔，尤其看着斬哥和王桃那加害者和被害者身份的幾次互換，或是任愷對王桃由起初的關愛到後來變得乖張暴戾，都指出人性醜陋的一面。
如此，電影對黑白濾鏡的運用就能深化這種思考了。美國影評人Roger Ebert說過因為生活滿佈色彩，我們會更着意黑白電影對敘事的純潔，這種論調其實都與本片的構想極為相似。導演透露電影原打算以彩色版本發行，但最終版卻以黑白形式亮相，全因他認為「黑白」更能表現出劇情混沌的狀態。的確，抹去色彩後，我們體會到電影那些遊走善惡界線的角色之心境，昏暗的氛圍映襯沉重恐怖的城市，正能突顯製作人對香港在步向消亡時的無奈。此外，色調設計更反映了兇殺案受害者與王桃等邊緣人的形象，電影把象徵現代化的地鐵與垃圾場共冶一爐，就連警署都被佈置得像個大型垃圾場一樣，無非是想要去藉着城市的繁華來映照角色們皆為被主流標籤、唾罵和遺棄的垃圾。
不過，即使角色被命運玩弄，他們都決意要像螻蟻般苟且偷生。劇本多次以王桃跟斬哥苦苦哀求自己「不想死」，表明儘管她知道自己多努力都不能被關愛，但都要在骯髒的溫床中對抗被人任意宰割的命運。此時，電影的中文片名「智齒」和英文片名「Limbo」就更能體現這種處境，Limbo解作地獄邊緣，是指死後生命於原罪而沒有被分配到地獄的狀況，這種痛苦深深呈現在眾角色被外界阻撓的困境。但是，疼痛又好比任愷那惱人的智齒一樣，都是成長的印記，說明只要熬過疼痛，智齒就終將鬆脫剝落。這或許是導演對故事「悲到盡頭」的少少溫暖，提醒大家即使生命有許多事都是無能為力，但若尚有餘力都請堅強地活着。

// 以後你要好好生活落去。— 劉中選 //

老實說我並不知道斬哥這番說話，對王桃而言是祝福或是詛咒，畢竟《智齒》確是刻意在為一個無可挽救的結局留白，表示任憑是任愷或是王桃的命運都是未知之數，更相對地揭示鄭保瑞對社會前景面臨迷局的悲嘆。總之，影片並非意在向觀眾的心靈上播種，更別妄想這會是部激昂熱血的勵志作品，而反倒像是部50、60年代的黑色電影般訴說一場讓人沮喪的窘境，衝擊着社會的荒涼和腐敗，反思活着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智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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