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T影評】《犬山記》用壓抑和暴烈氛圍控訴意識形態｜奧斯卡電影巡禮

【Artotem作者精選】《犬山記》｜奧斯卡電影巡禮

《犬山記》（The Power of the Dog）
導演：Jane Campion
編劇：Jane Campion
主演：Benedict Cumberbatch, Kirsten Dunst, Jesse Plemons
類型：劇情/ 西部
地區：美國、英國、澳洲
推出年份：2021年

《用壓抑和暴烈氛圍控訴意識形態》

紐西蘭導演Jane Campion在執導過享負盛名的作品《閃亮的星星》（Bright Star, 2009）後就銷聲匿跡將近12年，經常在影片記述女性心理主題的她，強勢回歸影壇後帶來全新作品《犬山記》則改以書寫西部時期形象豪邁粗獷之男性人物。在出色攝影和演員的精湛演出之下，故事將這群無情大男人作過完整的閹割手術，並從獨特視角去剖析其男性魅力為當前社會所帶來的影響。本片含有不少符號意象與象徵意義，含蓄的鏡頭畫面也為情節投放不同觀點，真的難怪導演會憑電影揚威本屆威尼斯影展銀獅獎及奪得奧斯卡「最佳導演」殊榮，在此不妨跟大家分析故事訊息和其獨到的編排技巧。
故事舞台設置在1920年代美國西北部的蒙大拿州，由於該地自古以來人口稀少的關係，所以當地人都會以農業和畜牧為生。影片講述兩位性格南轅北轍的兄弟經營著這片荒涼平原中最大的牧場，哥哥Phil Burbank蒼髯如戟又長期頂著陳舊的牛仔帽，是典型的硬漢牛仔，20年來趕著牛群、在黃沙狂奔，生活富裕但乏善可陳，終日期望那皮膚白皙的弟弟George能夠出人頭地。雖然Phil有著俊朗外表、知識淵博，但性格卻是極其乖張粗鄙，一言不合便會大吵大鬧，為他人製造麻煩。如此，劇本首個轉捩點落於弟弟在沒有知會下迎娶寡婦Rose Gordon為妻，把Phil的生活節奏徹底打破，終使衝突爆發。
由於自己的領導地位和威信受到外來人的衝擊，Phil對Rose心生既嫉妒又厭惡的態度。視外人為入侵者的主角，逐漸向對方加諸連番刁難與制肘，除了會在女方練琴時拾起班祖琴擾亂其思緒，種種的言語暴力都讓她感受無比的壓迫感，終使其一蹶不振。此時，導演採取許多特寫鏡頭和從下而上之方式捕捉兩人互動，眼看兩人距離愈加收窄，雙方關係則愈見緊張，Rose精神狀態恍如Phil經常倒抽的手捲煙般被消耗殆盡，緊迫的環境締造出侷促窒息的感覺，讓觀眾一方面憐憫女角，另一方面也感受到主角令人不安的氛圍。
看似尋常的倫常糾紛，印證出社會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爭辯，Phil對外人的排斥行為，顯露出他有害的男性氣質（Toxic Masculinity）。文化研究形容這類氣質包含脾氣暴躁、強烈霸主地位和合理化暴力行為，從主角起初拒絕與同伴接觸及討厭他人入侵領地，顯示他具有強烈的敵視意識，並將其當作這是男性魅力的一部分。這類氣質不僅對女性或是社會都構成傷害，套入主角置身的環境亦然。因為西部社會資源匱乏，男性面對暴力不得不把自己形塑得雄壯來顯示權力。不過，這種硬朗的個性可是深藏壓抑情緒，尤其當主角首次來到Rose餐廳用餐，看著桌上手工製的玫瑰花時，他所展現充滿性暗示的動作則交代主角對性慾的渴望，就來發現該玫瑰花的主人是Rose兒子Peter後旋即收起溫柔，繼而以火燒掉玫瑰來裝腔作勢。
主角在眾人面前奚落並歧視外表陰柔的Peter，更能體現他否認自身情感。我欣賞導演以「偷窺」方式與觀眾共同觀察Phil的舉止，從中段主角在了無人煙的河邊沐浴，抽起印著師傅Bronco Henry那泛黃的絲巾自慰及故意藏起印有矯健男性身形之色情刊物，種種跡象都揭示主角的性取向，也解釋他在故意掩飾內心脆弱的原因。主角的男性氣質之所以有害，是因為他體現父權社會建構的錯誤男性價值，提出為何男性就需要肩負所有重擔，為甚麼作為男性就需要承擔一切壓力，為角色的心理提供野性且隱秘的層次。
那麼，Phil的形象就與Peter產生一種反面的關係。Peter外表柔弱瘦削，卻每每觀察到別人無法理解的真像，細緻入微的性格彷彿使他跟世界築起一面高牆。即便如此，觀眾隨著劇情變化會慢慢洞悉角色溫和順從背後，其實蘊藏著極為殘酷的個性。由為做研究解剖活潑的兔子、獨自騎馬尋找患有炭疽病的死牛，都可察覺角色不僅心思細密，為保護至親都會不留情地剷除異己。當後段情節交代Peter和Phil曖昧的師徒情誼，Peter為達成目的欺騙主角碰上滿佈炭疽桿菌的死牛皮，透過彼此共享捲煙來引領著主角邁向死亡，為結局帶來震撼的轉折，也讓影片的人性議題添上恐怖描繪。

// 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 – Peter Gordon //

到頭來發現片名回到宗教的步伐。因為狗在《聖經》是帶有不潔和邪惡的意味，所以Peter不惜動用這個邪惡的力量來賦予母親生命上的安穩，向曾經對她行使暴力的人事物報復。《犬山記》的觀影過程不僅充滿伏筆和懸念，中段的變調和後段的逆轉也突顯導演驚人的敘事魔力，成就之中絕對能夠與文學作品比擬，亦證明了這奧斯卡獎座榮譽並非空穴來風。
人心，或許就像是那千岩萬壑的山谷下刻著的野狗印記，是凶險且可怕的。
［《犬山記》現可於Netflix收看］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犬山記》@powerofthedogf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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