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T影評】《好好拍電影》文學以內而藝術以外的細膩與真誠｜香港電影金像獎巡禮

《好好拍電影》不獨為近年最出色可觀的港產紀錄片，劇組更是善用傳記形式把許鞍華作為導演，以及作為人的心魔、疑問及恐懼給細訴過來。就如同其作品的套路，許導顛簸的人生中都時常置身在兩個極端意識的夾縫中…

【Artotem作者精選】《好好拍電影》｜香港電影金像獎巡禮

導演：文念中
策劃：潘蘇晨、姜雯潔
主演：許鞍華
類型：紀錄片
地區：香港
推出年份：2020年

《文學以內而藝術以外的細膩與真誠》

對比其他國家的電影導演，香港電影業似乎存在一個奇怪現象，那就是上世紀八十到九十年代的電影創作人均沒有受過正統的電影教育和訓練，甚至許多電影人都是從行內由低做起，方能獲得現在卓越豐厚的成就，那自然就會勾起觀眾對探究這些人物的興趣。然則，我們早在幾年前的紀錄片《無涯》（2013）欣賞過杜琪峰導演對藝術的韌度，現在就能透過《好好拍電影》對導演許鞍華拍攝主體和特色的描寫，思考創作人對香港社會乃至流行文化的想法。初執導筒的文念中以極細緻之方式帶觀眾挖掘許鞍華的成長記憶，看她的怎樣通過其創作來回應城市的發展，繼而成就出具份量且動人真摯的影片，能順勢提名金像獎「最佳導演」絕對當之無愧。

拍攝期歷時三年，這部長達112分鐘的影片記載人物從起初懵懂入行，到最後成為蜚聲國際導演的經過。片中以許鞍華在中國多個城市巡迴宣傳新作品《明月幾時有》（2017）揭開序幕，藉著劇組長時間在片場的貼身紀錄與訪談，以及配合導演生涯幾部重要作品的片段和幾位重量級人物的專訪，讓觀眾得以重新拼湊人物在鎂光燈背後所面對的歷練和內心世界，從而理解她的出身背景、性格與心理質素，是如何扶助她逐步成為當代香港電影新浪潮的開創者。聽著許導跟劇組有如密友般喋喋不休的對談，都能夠清楚見到人物對電影表達的敬意與鍾愛，讓影片呈現成一封寫給香港的情書般坦誠，實屬難能可貴。

由於人物有趣且素材豐富，電影大抵已成為一部有份量的紀錄片，但偏偏文導卻選擇採用有如傳記方式把人物的真實經歷娓娓道來，方讓影片顯得更有張力。影片把大量的敘事篇幅投放在導演的日常生活上，且透過被訪者與受訪者的閒談，我們會更透徹了解許導多數作品與其成長的關係。劇組把許鞍華的人生階段分成幾個段落，拆解《客途秋恨》（1990）是影射人物的家族歷史，揭露《今夜星光燦爛》（1988）是對其大學生活與跟文學結下的緣，剖析《桃姐》（2012）原來是影射其照顧年邁母親的經驗等，這些元素被劇組毫不保留地捕捉起來，令觀眾能跟隨人物步伐去解讀她的生活，更能隨著認知她的感性來重新欣賞她的作品。

畢業於港大文學系，即使許鞍華坦言自己絕不親自編劇，但其作品所散發的文學氣色卻相當濃厚。譬如本片記載台灣導演吳念真的評價，她認為許導電影裡多數是在描寫孤獨，或是在歷史夾縫中不斷掙扎的人物，但即使其作品的人文精神時常承載香港人在其身分上的痛苦與宿命，但結局都終究會指向角色的救贖與希望。這大概就是為何許導作品至今依然為人稱善的主要原因，就是其抱持的創作理念和題材都不會離開社會、歷史和人文的範疇，那管劇情發展有多麼複雜難堪，許導總是能夠在這香港社區和小人物的故事裡，找到人與人之間互助互信的精神；那怕製作有如《明月幾時有》等被人貶斥為主旋律的「大片」，許導都能恰如其分地呈現一個寄語香港人走出陰霾的故事，找到作為導演處於神（God）和狗（Dog）的平衡定位。這種藉著作品表達對香港這片彈丸之地的回饋，都充分體現了導演的言志精神。

比起傳統紀錄片對主體對象的盲目推崇與傾慕，我欣賞本片能夠在持平的角度述說許鞍華的人生之餘，又能夠在紀錄細節的同時流露對人物的尊重。影片從不考慮將人物的光鮮生活重塑起來，反而聚焦許導日常和片場上的真實形態。諸如我們會在片中看到導演會喜歡在平時走路時貼近市井小民，從了解他們的生活模樣而激發創作靈感，也會見到她會專心得忘記留意周遭環境而摔倒，更會望到她跪在地上整理佈景的狼狽模樣，這種恍如最隱密且最尷尬的時刻都被劇組剪輯起來，卻更能反映她對電影所付出的努力與堅持，讓人看得非常感動。

// 電影係我嘅老婆或者老公，咁文學就係我嘅情婦啦。— 許鞍華 //

綜觀而言，《好好拍電影》不獨為近年最出色可觀的港產紀錄片，劇組更是善用傳記形式把許鞍華作為導演，以及作為人的心魔、疑問及恐懼給細訴過來。就如同其作品的套路，許導顛簸的人生中都時常置身在兩個極端意識的夾縫中，可幸運是她每次都能夠用更極端的方法來化險為夷，繼而炮製一部部讓人讚嘆不已的佳作。許鞍華以行動教曉觀眾要聽從內心的告白，鼓勵大家要懷著勇氣與真誠前行，這樣才能繼續燃亮意志，意志才能得以「Keep Rolling」。

【《好好拍電影》現可於Now E租看】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好好拍電影》@goldenscene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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