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T影評】《怒火》再談：到底誰才擁有真正的怒火？｜香港電影金像獎巡禮

《怒火》可謂重新燃起觀眾對港產動作片的熱情。片中精心設計的武打場面、引人入勝的正邪對決，乃至導演一貫話中有話的政治諷刺取態，都奠定了香港自2019年以後對華語警匪片的嶄新風格，能夠提名…

【Artotem作者精選】《怒火》｜香港電影金像獎巡禮

導演：陳木勝
編劇：陳木勝、凌偉駿、唐耀良
主演：甄子丹、謝霆鋒、秦嵐
類型：動作
地區：香港
推出年份：2021年

《再談：到底誰才擁有真正的怒火？》

作為香港導演陳木勝的遺作，《怒火》可謂重新燃起觀眾對港產動作片的熱情。片中精心設計的武打場面、引人入勝的正邪對決，乃至導演一貫話中有話的政治諷刺取態，都奠定了香港自2019年以後對華語警匪片的嶄新風格，能夠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8項演技及技術殊榮實屬意料之內。然而，就好像前陣子撰寫的《媽媽的神奇小子》（2021）一樣，雖然我去年曾對本片的動作鏡頭和導演風格提過不少意見，但當我們慢下來挖掘其劇本結構、敘事角度和角色塑造的話，會發現其實電影仍然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地方。故此，現在就嘗試跟各位重新剖析一下文本所帶出的訊息，以及港產警匪片的另類走向。

一承導演的警匪片套路，即使電影具有強烈動作元素，但仍難掩俗套的敘事模式。故事從甄子丹飾演的警探張崇邦之角度切入，用角色的回憶片段梳理整個情節脈絡，迅速交代主角在往後橋段將會面對怎麼樣的罪犯，逐漸拆解劇本潛藏的危機同時，又描繪了角色與其身邊人物的關係，從而突顯他身為警察所抱持對「正義」的看法。坦白說，這種簡單的橋段鋪敘在陳木勝作品中屢見不鮮，而就算張崇邦身處的時代背景皆為現代，但是他的角色設定都離不開導演的幾個既定框架：堅守原則的老好人英雄、擁有願意赴湯蹈火的同袍、身懷六甲的愛妻，還有貪生怕死的警隊高層等。因此，與其說這些設定都是在集導演畢生劇情元素之大成，倒不如直接說劇本缺乏原創性，以致容易讓觀眾因預測到後續橋段而失去追看意欲。

另外，本片就算有明顯參考過同類犯罪商業片的意圖，卻礙於鋪陳不足而沒辦法讓觀眾投入。兩大主角甄子丹和謝霆鋒在電影上映前就不斷對外宣傳其龐大的槍戰和爆破橋段，而觀眾也確實能夠在橋段中欣賞到極具創意且威力十足的追逐戲份，可是若仔細留意細節的話，會發現有不少場面都是劇組為了強行追求官能刺激而設計一樣，其中尖沙嘴大街的對峙橋段都完全體現出兩派毫無策略的排陣，爆炸場面更是「為爆而爆」，這樣不但會使到其場面變得更為誇張混亂，也會犧牲反對陣營一直在故事建構出來的精英形象，為全片製造反高潮。

事實上，若果不刻意追求任何大型場面的話，本片的角色塑造已足夠令觀眾看得津津樂道。不能否認，電影反派邱剛敖應該是眾多警匪片中最富有悲劇色彩的角色，角色原本是警隊中最為驍勇善戰的成員，但因為一次追捕事件中被上司出賣、同僚背叛而懷恨在心，導致他出獄後決定要向眾人報復。綜觀全片，阿敖應該是故事裡最值得被同情的角色，因為他在劇情裡受到不公平待遇而心懷怒火，故此角色需要尋找其他方法去達成自我認為的公義，如此一來阿敖的觀念就與邦主的老好人形象產生強烈對衝，為原本俗套的劇情添上一份玩味感。我欣賞編導沒有將反派寫成具有絕對意義的善惡觀念，而就是因為劇本沒有把角色輸出任何政治正確的價值觀，觀眾才能看到一個既完整又立體的複雜心理，從而讓角色成為全片的焦點所在。

阿敖反派形象的精彩刻劃，同時亦反映了觀眾怎樣看待現代警匪片格局。常說影視作品是投射社會情緒的載體，而環顧《無間道》（2002）與《寒戰》（2012）這十年間的變化，觀眾已經從前者臥底題材引發的身份焦慮，轉移到後者描繪警隊高層內部之政治角力，印證觀眾對社會的看法都會隨著時代推進而改變。於是，編導花盡筆墨塑造邱剛敖的「報復」形象就能順勢得到觀眾之推崇，因為比起曖昧不清的定位，現時觀眾會更愛這類被受盡欺壓但仍然能徹底反擊的角色，進而反過來默默支持反派們的計劃。

那麼，就是因為反派形象寫得深刻，影片的正派角色就處於極為尷尬的位置。全片遺憾之處，在於其儘管講述了一個令人心痛的復仇故事，但其袍澤義氣卻陷入了90年代香港電影的陳腔濫調之中，尤其張崇邦那份猶如童軍的絕對正義就成為影片最死板且最黯淡的塑造，可偏偏這個角色就是帶領整部影片的重要人物，讓觀眾愈看愈感到沒趣。這不禁給人提出疑問：既然片名已寫為「怒火」了，何以不把敘事角度聚焦反派身上呢？或許這是因為甄子丹永遠都是「宇宙最強」，所以就算角色沒這麼出彩，只要其打得出色就會有觀眾買帳了。

// 如果嗰日係你去追可樂，我哋兩個嘅命運會唔會掉番轉？ — 邱剛敖 //

總括而言，雖然《怒火》延續了導演陳木勝的大場面、節奏快和政治隱喻，亦為這位金像導演寫下頗佳的總結，但就因為劇組過份刻意建構大型動作畫面，導致正派角色跌入陳舊的形象框架之餘，就連原本充滿玩味的反派都失去前段應有的光彩。不過，劇本的反派塑造卻意外成為全片核心所在，唯願日後仍願意開拍港產警匪片的導演們能夠好好思考劇情的敘事方向吧。

【《怒火》現可於Disney+收看】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怒火》@ragingfire_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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