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T影評】《過時·過節》重新剖析家庭最深厚情感

《過時·過節》為「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大專組得獎作品時就知道肯定是信心保證，而短短114分鐘的劇情就透過兩場冬至飯局，把原生家庭潛藏心底裡最溫柔卻最危險的情感給剖析起來⋯⋯

【Artotem影視評論】《過時·過節》

導演：曾慶宏
編劇：楊兩全、呂筱華、曾慶宏
主演：毛舜筠、謝君豪、呂爵安
類型：劇情
地區：香港
推出年份：2022年

《重新剖析家庭最深厚情感》

或許在潮流趨勢底下，本土電影好像衍生了兩條營運模式：一是有如《緣路山旮旯》（2022）般書寫地道港式情懷，另一是以本地偶像為牌頭的影視作品。然而，有過前車之鑑以後，每當普遍觀眾看到年輕導演與偶像之合作項目定會避之則吉，可請不要擔心《過時·過節》會落入同等質素之中，畢竟獨論本片為「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大專組得獎作品時就知道肯定是信心保證，而短短114分鐘的劇情就透過兩場冬至飯局，把原生家庭潛藏心底裡最溫柔卻最危險的情感給剖析起來，清晰立意和用心雕琢的鏡頭語言都為曾慶宏的導演生涯寫下美好開端。此外，本片也是香港電影中，商業和文藝元素都取得絕佳平衡的作品，因而是今年不容小覷的好戲。

有別於今年幾部同樣解構親情的香港電影，編導從序幕已經向觀眾表明本片的沉重氛圍。常言道電影的開場鏡頭是至關重要，皆因那是抓住（Hook）觀眾情緒的最基本篇章，所幸修讀創意媒體的曾導有活用這種技巧之餘，更將其推陳出新。由於本片角色眾多，故劇本開首就通過一場冬至飯局橋段來交代整個人物關係，並由毛舜筠飾演的媽媽阿玲之視角，慢慢推移到馮素波飾演的婆婆，藉以看清這個家庭寧靜卻內藏暗湧的相處問題，再來就以一場超震撼而張力十足的鬧交戲碼，把各員鮮明的性格迫真的勾勒過來，成功將觀眾置入這個爭端之中，繼而共同浸沉在無可挽救的混亂局面。這開場之所以奏效，主要源自編導明確的敘事架構，故奉勸各位準時入場觀賞。

有紮實的劇本根基承托，電影拍攝起來依然令人感到質感豐富和寫實。正如曾導在映後談所指，本片原先在選拔提案時是用《陽》作為競賽名稱，後來才用「過時過節」作為正式片名，目的大抵與其只用兒子阿陽的角度出發，電影更希望可以透徹去描繪整個家族的圖譜。而且，就如早前看過一篇評論直指片名中間的一點分隔是語帶雙關的交代原生家庭在過節時產生之過節（嫌隙），自己亦認為這種區隔也是想質疑家庭的內部結構和矛盾，不僅提出家庭在倫理層面上過時的詮釋，同時都在向觀眾提問究竟定義一家人關係是應該要彼此時刻坦誠相待，在節慶時份齊齊整整吃飯，或是即使大家保持距離，但內裡其實心繫大家才是最適當呢？

事實上，這種思考已經透過導演細膩的電影語言給解答過來。仔細一看，其實早在前段的螞蟻特寫，以及阿玲與僱主兒子Jayden的對話之中，就已經運用動物的群居習性來類比華人家庭的過時態度，長輩認為後輩無倫如何都必須尊老愛幼，可後輩則認為這種死守傳統繁文縟節的想法是毫無價值，因此可見本片的所有爭端都是出自兩代的矛盾之上，而這種「你強迫但我拒絕屈就」的拉鋸就成為彼此的爆發催化劑，進而形成雙方最終互不相干的隔膜。同時，導演更巧妙地採用多個鏡像特寫來交代角色們逃不掉的自大和自我規範，從而引證其實電影並沒有為角色去建構任何對立層面，而是期望通過幾場爭吵戲碼，嘗試讓觀眾了解各個人物潛藏心底最大的溝通障礙。

若果說《阿媽有咗第二個》（2022）是藉著異鄉人的入侵來描繪家庭被遺忘的情愫，那麼本片就是在深入探討家庭裡時常出現的溝通斷層。說穿了，其實片裡的家人都擁有溝通障礙，而雖然這障礙並不是疾病，卻是讓雪球愈滾愈大的主因。其中尤以父親阿真和兒子阿陽最為突出，前者沉靜性格彷彿指涉上一代大部份心拙口夯的長輩，有時會因自己不善辭令而遭對方冷眼，有時卻因為突然的溫柔而使人心碎，這種矛盾定位在謝君豪的演繹下固然出色，但仍不要忽視角色內裡就是顯露出草根階層那種對家人無法言語的愛。另外，阿陽剛烈的性格就是帶出新一代對傳統孝道的質疑，可即使暗藏憤怒，其實角色心裡亦是在默默靜候修補裂縫的機會。如是者，父子間弔詭形象就充分體現全片的溝通主題，也是曾導對自身家庭的想像。

作為倚重群戲的家庭電影，幾位演員都交出亮麗的表現。撇除上段提到謝君豪有如金像獎級數的好演技之外，本人尤其欣賞呂爵安在本片的演出。除改善了以往為人詬病的咬字問題之外，這次飾演曾導的原型人物依然絕無欺場，當中在家裡的幾場哭泣戲份都給觀眾看到角色應有的情感層次，結尾與謝君豪的對戲即使難達高水準，但在對手明顯的帶領之下，演員都總算呈現出兒子莽撞過後的感性模樣，證明呂爵安真的逐漸掌握演戲的奧妙了。其次，縱使盧瀚霆的客串乃屬本片噱頭之舉，可好友「雀仔」其實是緩解全片沉重氣氛的重要角色，在演員的逗趣表現下也展示角色魅力。唯一可惜就是談善言的家姐角色未能與全片的家庭爭執完全搭配，感覺有點浪費演員該有的精彩演技，亦顯示導演梳理橋段有欠火候的毛病。

總而言之，《過時·過節》無論在劇本、鏡頭技巧，或是演員表現上，都細膩道盡個人乃至家庭間的深厚情感，其中通過角色籌備兩場冬至飯的過程，寫出兩代香港家庭對傳統的重視及鄙視，進而給觀眾思考家人的重要性和流動性，並非有如坊間經常提到有關「有燈就有人」的空泛言詞，而是實在地引申家人間互相排斥但又密不可分的矛盾面向。本片再次證明香港影視作品在威權化主義的嶄新面向，又為香港觀眾帶來曾慶宏這位前途無量的導演，實在可喜可賀。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過時·過節》@hkfamily_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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