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急救】魏禧《吾廬記》全文語譯、主旨及寫作手法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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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全文語譯

季子禮，既倦於遊，南極瓊海，北抵燕，於是作屋於勺庭之左肩，曰：「此真吾廬矣！」名曰吾廬。

（我的弟弟）魏季子禮，已經厭倦了四方遊歷的生活：他曾經去到南面盡頭的海南島，北面則到過河北一帶。回鄉後，就在勺庭的左角蓋了房子，說：「這才真是我安身的地方！」房子名叫「吾廬」。

廬於翠微址最高，群山宮之，平疇崇田，參錯其下，目之所周，大約數十里，故視勺庭為勝焉。於是高下其徑，折而三之。松鳴於屋上，桃、李、梅、梨、梧桐、桂、辛夷之華，蔭於徑下，架曲直之木為檻，堊塗以蜃灰，光耀林木。客曰：「陡絕之山，取蔽風雨足矣。季子舉債而飾之，非也。」或曰：「其少衰乎！其將懷安也。」

吾廬建築在翠微峰的最高處，群山圍繞着它；高高低低的田地，縱橫交錯，不整齊地分佈在山下；四周範圍，眼睛能夠看見的大約有數十里，環境比勺庭更幽美。他又順應地勢，將小徑分折成三段。松聲迎風在屋頂上響着，桃樹、李樹、梅樹、梨樹、梧桐、桂樹、辛夷這些花朵，覆蓋着小路，架起了彎曲的、畢直的木條做欄杆，牆壁塗上了蚌殼灰粉，它的光澤便閃爍在林木之間了。有人說：「在這陡峭的山上蓋屋，只要能遮蔽風雨就夠了。季子卻要借錢來裝飾房屋，實在沒有必要啊。」也有人說：「大概季子的意志有些衰頹了吧，想過安逸的生活啊。」

方季子之南遊也，驅車瘴癩之鄉，蹈不測之波，去朋友，獨身無所事事而之瓊海，至則颶風夜發屋，臥星露之下。兵變者再，索人而殺之，金鐵鳴於堂戶，屍交於衢，流血溝瀆。客或以聞諸家。家人憂恐泣下，余談笑飲食自若也。及其北遊山東，方大飢，飢民十百為群，煮人肉而食。千里之地，草絕根，樹無青皮。家人聞之，益憂恐，而季子竟至燕。

當季子走到南面蠻荒地區時，趕著車子在瘴氣毒熱鬱結的地方行走，乘著船艇在深不可測的風濤駭浪中冒險航行，遠離朋友，獨個兒甚麼事都不幹就此前去海南島。甫到那裏，就遇到大颶風，一夜之間，將房屋吹毀，只得睡在星光露天底下。又碰到兩次兵變，兵士到處搜索屠殺，刀劍的聲音在門外響個不停，屍體堆積在大街上，鮮血流進到溝道中。有人把消息傳到我家裏，家人擔心得哭了，我還像平日一樣談笑吃喝。及後他又向北到了山東，那裏正鬧着大饑荒，災民十來個、百來個的成群結隊，煮吃人肉充饑。方圓千里的地方，連草根樹皮都食盡了，家裏的人聽到後，更加擔心害怕，但季子竟然平安地到了河北。

客有讓余者曰：「子之兄弟一身矣，又唯子言之從。今季子好舉債遊，往往無故衝危難，冒險阻，而子不禁，何也？」余笑曰：「吾固知季子之無死也。吾之視季子舉債冒險危而遊，與舉債而飾其廬，一也。且夫人各以得行其志為適。終身守閨門之內，選耎趑趄，蓋井而觀，腰舟而渡，遇三尺之溝，則色變不敢跳越。若是者，吾不強之適江湖。好極山川之奇，求朋友，攬風土之變，視客死如家，死亂如死病，江湖之死如衽席。若是者，吾不強使守其家。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夫若是者，吾所不能而予弟能之，其志且樂為之，而吾何暇禁？」季子為余言，渡海時舟中人眩怖不敢起，獨起視海中月，作《乘月渡海歌》一首；兵變，闔而坐，作《海南道中詩》三十首。余乃笑吾幸不憂恐泣下也。

有人責備我說：「你和季子兄弟至親，他又只聽從你的話，現在季子喜歡借債遠遊，常常無緣無故地頂着危難，冒險到處奔走，你卻不阻止，為什麼呢？」我笑着說：「我原先就知道季子不會死呀！在我看來，季子借債冒險遠遊，和他借債裝修屋子，是一樣道理的啊。而且人人都把能夠實現自己的志願，看作適意的事情。一個整輩子守在家門之內的人，連走一步路也瞻前顧後、似進非進；蓋上了井蓋才敢俯身看井，腰間繫着葫蘆才敢泅水；一見三尺寬的溝渠，立即大驚失色，不敢跳越；像這樣的人，我決不會強使他到江湖闖蕩。反之，如果喜歡縱情在奇異的山水景色，尋訪良朋好友，採集了解各地不同的風土人情，把死在外地看作死在家裏，死在變亂中看作死於疾病，死在江湖間看作死在床席上一樣；像這樣的人，我決不會勉強他坐守在家裏。孔子說：『有志氣的人，即使是死在山溝裏，也不以為恨。』像這樣的精神行為，我自己雖然做不到，而子弟們卻能做到，並且正是出於他們的志趣並樂於去做，我連贊成都來不及，哪有功夫去阻止呢？」季子還對我說過：渡海時，同船的人都被風浪顛簸得頭暈心驚、不敢起床站立，只有他能獨自起身，觀賞海上月色，還作了一首《乘月渡海歌》。兵變時，他也鎮定地閉門而坐，作了三十首《海南道中詩》。聽了這些，我便暗笑自己幸虧沒有像家裏人那樣嚇得哭起來。

廬既成，易堂諸子，自伯兄而下皆有詩，四方之士聞者，咸以詩來會，而余為之記。

吾廬蓋好了後，易堂中諸位先生，從我兄長以下每人都寫詩紀念，各地文士知道這個消息後，也都作了詩，齊來聚會，我就寫了這篇《吾廬記》。

2. 重點注釋

「方季子之南遊也，驅車瘴癩之鄉」（方：正值。）

「獨身無所事事而之瓊海」（之：前往。）

「家人聞之，益憂恐，而季子竟至燕。」（益：更加。）

「客有讓余者曰」（讓：責備。）

「四方之士聞者，咸以詩來會」（咸：都。）

3. 主旨

本文以描繪「吾廬」四周的環境引入，帶出季子禮舉債飾廬和冒險外遊的做法，令家人擔憂，為客人非議，惟作者認為季子禮「其志且樂為之」，並舉「終身守閨門之內」及「好極山川之奇」兩類人為例，輔以孔子之言，說明「人各以得行其志為適」這看法。

4. 寫作手法及文意理解

問：作者所描寫的「吾廬」，四周環境如何？

答：山勢險要、花木繁茂

問：季子禮在外遊歷時，遇到什麼危險？

答：饑荒食人、強風毀屋、兵變殺人

問：作者記述客人的評價和家人的反應，有什麼作用？

答：帶出作者的觀點

問：在第5段，作者運用了什麼手法說明「人各以得行其志為適」的看法？

答：設例及語例

問：季子禮的行事如何體現「人各以得行其志為適」？試舉一例加以說明。

答：季子禮舉債冒險外遊，遇上兵變，他毫不畏懼，閉門而坐，作《海南道中詩》三十首，可見他好山川之奇，即使面對生命威脅，仍怡然自得。

（以下為其他參考答案）

季子禮的行事	說明
季子禮建廬於陡絕的山中，其他人認為此廬只需遮蔽風雨，不值得舉債以修飾，但他認為這是「真吾廬」，是其安身之所。	自覺倦於遊而建廬安頓下來，感到自足。
季子禮獨自南遊，遇上天災人禍，及後北遊山東，亦遇上饑荒，但他仍繼續到燕，未有因危險而停止出遊。	愛冒險出遊，雖面對危險，不但不會停下來，還樂在其中。
季子禮渡海時，舟中人眩暈不敢起，唯有他獨自站起來欣賞海中月，作《乘月渡海歌》一首。	愛冒險出遊，雖面對危險，仍自得其樂。
季子禮遇上兵變時，閉門而坐，作《海南道中詩》三十首。	愛冒險出遊，雖面對生命威脅，仍怡然自得。